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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美術館“熱”遇上當代藝術的理論危機在今天中國的一二線城市中,私人和民營美術館在中國經濟持續緊縮的情況卻下呈現出一種異常“繁榮”的景象,“酒店型”美術館、“商店型”美術館、“藝術型”美術館、當代藝術中心、藝術研究所、基金會等機構層出不窮。這些具有不同表征和氣質的美術館機構都有著不同的發生目的和藝術理念,這些目的和理念在一定程度上支撐了“美術館”這樣的一種藝術文化形式的存在。在本質上,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藝術勢頭與開端? 從藝術外部看,美術館不同于其他社會產業,它的興起與消失并不直接影響任何經濟上的增長或下滑。它們今天的出現更像是政府宏觀調控下的一種理想的平衡方式,即在經濟動蕩期,借以美術館、博物館和其他文化產業園為代表的藝術文化機構生產出一些唯美的視覺文化現象,配合著電視與視頻平臺推出的娛樂節目和短視頻等一道,在公共社會生活層面上實現公眾精神上的“富足”,來轉移公眾對穩定物質與真實精神的需求。這些虛擬的視覺文化表象,幾乎掩蓋了所有事物的本質。也由此,公眾進入了一種對真實現實的遺忘、麻木與焦慮,甚至引導公眾進入了一種思想上的休眠。 從藝術行業內部來看,越是表象上的光、鮮、亮,就越可能代表了其本質上藝術核心價值生產力——藝術理論的缺失,即藝術內部能量的不足。對藝術來說,這意味著什么呢?或許藝術家們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再也沒有那根不可或缺的“精神拐杖”即藝術理論做支撐了。那些讓藝術從業者們幾十年都津津樂道的、既服從又批判的、從藝術的領土上生長出來的社會思想和專業藝術理論,它們提供了藝術行業幾十年的信心。 或者說,我們這一代人就要白手起家了。
如何看待美術館的興起?我們是要站在藝術生態鏈條的需求中看待?還是從美術館創始人特殊的個人情況中用一種至下而上的視角來看待?(這種視角里中充滿了合理性。)還是將這種現象統一安置在中國市場資本流動的大潮中來看待?抑或是脫離整體經濟環境,從一種理想性上來看待美術館的興起?因為美術館有權利只跟藝術發生關系,它也可以只是關乎人類精神情感和對美學的追求,如此我們就可以撇開凌亂現實的壓力,只考慮“美術館的興起”與“藝術”的關系了。(當然,這樣講只是為了突出美術館與藝術之間關系的純粹性,一個社會機構也不可能完全切斷其他的社會聯系。) 今天美術館和藝術機構雖然數量上增多,但在運營方向上卻面臨著嚴重的迷茫,這些迷茫不是制造些“繁榮”的展覽景象可以化解的。從未來的角度看,這當然只是一個過程,但我們如何更好的度過這個過程呢?藝術家要以一種什么樣的態度來面對當今藝術世界中的“理論危機”、“美術館熱”與“博覽會熱”的藝術現象呢? “危機”,來自中國乃至全世界當代藝術理論的缺失,及客觀藝術批評的缺席。藝術家的創造也因此失去了核心的精神支撐,即那個理性、中肯、代表整體藝術家需求的深層藝術邏輯...。這種邏輯在未來再次發生的可能,我想首先是一種“空間”的拓展(觀念和意識),但它一定不是某個個體的行為,而是一個相對思想獨立的藝術家群體(藝術家/策展人/評論家/畫廊主...)在實踐過程中的具體的集體指向。當有了“空間”,危機背后可能就都是機遇。 美術館的資本、價值根基與“剩余空間” 國內大多數的美術館在內容范圍和運營模式上幾乎都處在同一種標準之下,大多是順應了一些既定的美術館的行駛范圍,它們基本是西方相對成熟的美術館體制中沉淀下的一些經營內容,如:常規的學術展覽、歷史對話展、新媒體藝術活動、現場表演、講座論壇、出版物、藝術教育、藝術品商店、咖啡廳、外事活動、建筑、時尚等等。這是今天美術館要共同面對的藝術難題。當然也并非所有美術館都具有相同的經營內容,而是各自都希望自己擁有不同的發展、研究與展示方向,既在其自定義的要求下實現的美術館的差異性。 美術館數量的增多,必然代表著展覽空間整體上的擴張,這種擴張在目前國內藝術生態成長的初期階段,一定程度上讓藝術家、策展人和美術館館長感到些許焦慮,因為誰也沒有如此大規模地同時擁有這些職業展覽空間的經驗、資金與權力。這些數量多、規模大的豪華專業空間到底該拿來做什么?怎么做?這其中有諸多細節需要定位,機構的制度也要重新建立,并找到自己的運營系統,最重要的是要確定支撐機構持續存在的一種“必要性”——即美術館的“價值根基”。這種“價值根基”不是資本或游客的回流與增長,而是被放大了的藏家個人、館長、策展人,或者一個美術館團隊價值觀念的確立與在未來的影響。 美術館空間是在城市建設、建筑行業、私人囤積的資本、國家政策、個人理想等因素共同作用下落成的。有時美術館內的一個咖啡廳、天臺或者一間儲物室的面積大小就堪比一個獨立空間或者一家小型畫廊了,它們足以支撐一個年輕藝術家做個展所需的空間面積,而事實上它們卻不能成為一個展覽空間。許多小的獨立空間由于資金和場地的問題通常很難持續經營下去,而美術館內剩余的空間通常多到無法也無精力將其充分利用和定位,因為美術館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美術館的名聲和生存上了。美術館內的剩余空間與獨立藝術空間之間的資源差距,有時也很像中國社會貧富差距中金錢的距離。 大量的剩余美術館空間的出現,大概也是今天“泡沫藝術”的始作俑者之一吧。即使其初心是懷抱美好的藝術愿望,但依然無法抵消大多數美術館幾乎無暇為短時間拓展的藝術空間建立一個公共的、良好的藝術生產機制而努力的事實。明星藝術家們的展覽門票一高再高,而本質上卻極具浮夸與思維無主,藝術與作品的輸出有時也脫離了現實。這種現象似乎與二三十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資本家農場主為了節約成本寧可把牛奶倒掉也不投入市場的行為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當然,國內嚴苛的審查制度也是美術館經營的一大主要難題,這讓公共層面上的藝術家思想變得平庸。 美術館,一個“高階”的服務機構 美術館的大量興起與其所需的制度更新、藝術創造,以及核心專業人員的配備需求,目前都不成正比,說到底是人才的匱乏,因為不是所有具有專業藝術教育背景的人都可以完成這一項在今天極具挑戰性的工作。在學術方向上掌舵的館長與策展人,既需要對廣而深且具體的專業知識進行系統性的消化,又要有自己在經驗和思考中獲得的對美術館的認識,能夠提供“美術館可以是什么”、“它應該承載些什么”,以及“它在未來該有的樣子”等美術館自身的設想,以及強烈的個人愿望。 美術館在今天的社會語境下算是一個“高階”的服務機構,因為它不像一個連鎖商店那樣僅為滿足在大眾中的普及。今天的美術館早已從以往貴族的神壇上走下來,轉化為一種較為普世的、擁有樸素價值觀的公眾展覽館。其實美術館本應更加理想化和注重精神上的自我追求與建立,因為它原本就是一種公共精神,但在今天的中國,似乎已經被遺忘,也或者說根本就不在記憶中。 美術館應該服務于大眾;服務于城市的文化建設;服務于同時代藝術家的創作及連續性設想。美術館與藝術家的關系,有時就像父母和孩子的關系,它需要了解并尊重藝術家成長過程中微妙的性格變化,與成長中所展現出的某方面的才能,并為藝術家提供表現和深入個人創作能力的機會。有時,美術館和藝術家之間又是一種競爭關系,因為到底是底蘊深厚的美術館為藝術家提供了確定其專業性的機會,還是強大而豐富的藝術家思想為美術館提供了專業上的強有力支撐?
或許中國的美術館不應只專注于展現西方成功藝術家的大型綜合展覽,更應給身邊活著的年輕藝術家機會、時間、空間與資金,他們同樣可以為美術館、為公眾提供一場精彩而不可復制的視覺與思維活動的現場,并與策展人一起。只是,大多時候我們的資源與時間都流向了那些已故的或者功成名就者,當然他們提供了真實的個人藝術價值,那些靠時間與歷史的實踐積淀下的學術成果,全球共享。但如果只關注那些已逝的、歷史當中的藝術家,美術館展覽實踐的可持續性要如何保證呢?或許把一些資源分配給同期成長的身邊的藝術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彼此會有更多合作的機會與對可變細節的討論。一個展覽可以體現與滲透思想的地方往往是在通過對細節的探討、斟酌、反復與敲定的過程中,這不是直接拿來一個完美的“藝術現成品”安裝在空間中可以取代的。這也是一個美術館信念養成的必經之路。 當然,美術館作為一個對藝術有普及作用的社會機構和場地,它需要把世界上及歷史中好的藝術事物盡可能多的分享出來,以填補中國當代藝術圈在審美水平上的參差不齊。對于這些教育性、普及性、共享型的藝術知識,以及提高公眾普遍審美的社會需求,只有美術館的工作可以著重來完成。 小結 西方美術館曾經走過的路和已經擁有的眼光、服務和態度,以及它們對“藝術與公眾”、“公眾與社會”、“社會與藝術家”、“藝術家與文化”之間關系的豐富理解,我們都可以參考和借鑒。假如某一種個人所需的服務方式在西方經驗中是沒有的,那就去創造出這種方式,來進行國內新型美術館的系統完善與更新。 備注一: 上述言論僅代表我個人的一種理想化的推理。歷史永遠不可能以某個人的設想而發生,我欣賞所有歷史中的突變,我也相信它每一次轉變的開端都是殘破的,但肯定也是美的。如果歷史總是在人類的經驗邏輯中發生,那它該有多么的無聊。 備注二: 思想獨立的藝術群體,是指那些有能力脫離現實中藝術環境的虛假和浮躁的人,他們能將對藝術的思考獨立于或保護在自己創建的認知系統(小的藝術生態)中,進行持續藝術創作的藝術家、策展人和評論家們,他們實踐的標準均來自個人內部,而不是外部,或者少受外部的影響。 來源:卡塞爾 作者:張營營 |